字體，儘管問題仍然存在，似乎是多年前的老技術了，不再成為討論的話題。幾個月前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在美國總統大選，對大選裡的的一件小事，或許沒太注意，這件小事不但有趣，而且與字體沾邊，讓字體技術對總統大選有那麼一點貢獻。

        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（CBS），在今年九月找到了一批三十年前的老文件，內容是布希總統年輕在德州任國民兵（地方自衛隊）飛行員的時候，不服從命令的種種行跡，CBS 未經確實查證，就由素與布希家族不睦的王牌主播 Dan Rather，在賣座的「六十分鐘」(60 Minutes) 新聞節目播出，把老文件公開，影響選情的意圖至為明顯。不料播出之後，立即有人懷疑文件的真實性，另有出版界的人仔細分析文件的字體編排，斷言文件是假的，自此批評 CBS 的言論越來越多，CBS 與 Dan Rather 起先還嘴硬不認錯，後來說要去調查，最後認錯道歉，主播 Dan Rather 也宣布明年三月退休下台，業界戲稱為 Rathergate 事件（與 Watergate 水「門」事件呼應）。       那批老文件到底有什麼破綻，讓出版專家看穿，請讀者先下載一共六份備忘錄的 PDF 檔，由當時的指揮官 Jerry Killian 撰寫，時間是 1972 年與 1973 年。先打開備忘錄最後 1973 年 8 月 18 日那頁，然後再下載用微軟Word 製作的這一頁。這兩頁的文字內容完全一樣，因為 Word 是照備忘錄打字的。再仔細比對兩頁，每一行的文字都一樣，那也是因為 Word 照備忘錄打的？錯！Word 輸入是自動換行的，但在 1973 年，如果是手動打字機，換行要用手把紙滾拉回來，如果是電動打字機，也要按一個換行鍵。換句話說，三十年前的打字機，換行的位置是要人來判斷，不能自動，這與三十年後微軟 Word 自動換行的位置，每行字數完全相同的機會是多少，有幾十年經驗對各種打字都熟悉的專家說，機會是零。單憑這一點，就足以證明備忘錄是用電腦系統偽製的，因為最簡單的文字處理機是在 70 年代中期才出現的。       另一個疑問是字體有成比例的字寬，早期的打字機，每個字母都是一樣大小，m 與 i 雖然一寬一窄，打到紙上的空間相同，因為這樣在機械上容易製作，但字體就不美觀。1970 年代，除了 IBM 少數幾種型號的打字機以外，都是比例相同每個字母一樣大小的字體。再回頭看備忘錄，每一篇都是用成比例的字體，字體美觀，以當時德州的一個次級軍事單位，沒有必要用這麼奢華的打字機，況且字體也與幾種 IBM 成比例打字機上的字不同。打字機用的是金屬字模，字體固定不能更換。澳洲一家桌上排版雜誌說，備忘錄用的字體是 1985 年以後的 Times Roman，與現在 Windows 上的 Times New Roman 不同，也與 IBM 早期的 Roman Press 不同。Adobe 的一位字體專家說，每一種新技術的發明，字體的設計都要因應變更，一般人或許不易察覺，專家可以分辨細微的不同，所以認為備忘錄不是那一年代的字體。        更令人起疑的，是 1972 年 5 月 4 日的 "2. Report to 111th F.I.S." 那一句與 1973 年 8 月 18 日第 1 項第 4 行 "from 187th in Alabama" 那一句，每處的 th 都是縮小墊高，表示第幾次，這是近年 Word 裡的自動功能，當時的打字機不可能有這種功能。一位在 IBM 維修打字機的工程師說，早期的打字機確有少數機種可以打出 th 縮小墊高字體，但需要特別訂製、也要特別的打法。軍隊裡用這種特製打字機的機會，應微乎其微。

       1972 年當時有字母比例字體、及能把字體縮小墊高的打字機，僅有IBM Selectric Composer 與備忘錄的字體接近，為了進一步證實，有人找到 IBM 的老機器，打了一段備忘錄的字，掃瞄成影像如下：

然後把這一影像與備忘錄原稿比對，首先看到的是行距有很大的差異，備忘錄比 IBM 的行距大很多如下圖（黑字為備忘錄原稿、紅字為上圖 IBM 字體）：

經向熟悉 IBM Selectric Composer 的人詢問，說行距可以在 6 - 14 Point 間調整，這位求證的人乾脆把每一行字切開，一行行與備忘錄比對如下圖：

這次比對雖然接近多了，字體也相近（因為都來自 Times Roman 家族），但仍不夠好，最明顯的是字距不同，而打字機上的字距多為固定（以後的打字機也僅能成比例整體調整），由此證實備忘錄不是用 IBM Selectric Composer 打的。     

       1972 年 5 月 4 日與 1972 年 8 月 1 日這兩頁的信頭，文字都是一模一樣，但奇怪的是兩封信件相隔三個月，打在信頭的字，字距行距完全一樣，有人證實一樣，把兩頁信頭的影像重疊，作一項實驗，結果如下圖，底層為黑色、上層為紅色，除了原稿掃瞄略微偏差，露出少許黑底，兩個信頭幾乎重疊為一。

更妙的是，這位作實驗的人，用類似上面的字體與大小，用微軟的 Word 照打一次，用黑字貼到上圖，結果如下圖，又幾乎完全重疊！

        為了更進一步證實，華盛頓郵報特別從五角大廈（美國國防部）取得一封 1973 年 9 月 5 日 Jerry Killian 指揮官寫給布希的信，所用的是當時通用同一比例字體的打字機，147th 與 111th 兩個號碼後的 th，也沒有縮小、也沒有墊高。對照之下反而是 CBS 取得的備忘錄，字體較為清晰，字母成比例大小，111th 後的 th 也縮小墊高。（對照圖）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 到目前為止，還沒有人能用 1972 年的各種打字設備，來複製這幾頁備忘錄，甚至有一個人出五萬美元獎金，給能複製備忘錄接近的人。有人要試試試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