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國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物理系教授 Richard A. Muller（照片 網站），最近在他每月 MIT 技術評論的專欄裡，說美國在伊拉克挫敗的原因之一，是每件事都做得太好了，有時候，錯就出在每一件事都沒出錯上。美軍原本計畫走七星期才到巴格達，藉助高科技的結果，只走了兩個星期，剩下五星期的真空，在沒有準備早來的勝利之下，坐失政治協商謀求和平的良機，趁機取得權力的人，反而未必比被推翻的人好到哪裡去。現在大家都說，那時應該把腳步放慢，已經太遲了。

   除了進軍太快，利用視迅會議商議軍情、下達命令，也成了這次戰役的特色。原本一些將軍們極力反對視迅會議，認為有鼓勵不成熟意見之嫌，而且常會不經仔細考慮就下達命令。但幾次面對面會議下來，反而認為卻發現面對面會議，往往在嚴謹寫作的備忘錄裡，把重點的資訊給丟掉了。視迅會議，反而讓指揮官更明瞭戰場的情況，戰場前線也更明瞭指揮官的要求，對事情的決定，不但比面對面會議更快、而且更好。

   Muller 認為叢林戰術，也是美軍吃虧的地方。伊拉克大部分是沙漠，但與戰爭卻無關連，所有的戰役不是在城內、就是在城市的鄰近，近二十年的戰役有 70% 如此，越戰、第一次伊拉克戰役都是這樣。城市戰爭有如叢林戰爭，埋伏、暗箭、陷阱，叫人防不勝防，美國人早應有萬全準備與訓練，事實上卻沒有。高科技在城市裡最容易失效，衛星定位在房子裡就沒用，不斷更換頻率的安全通訊系統，也因為城市轉接不順暢行不通，幾星期的困擾之後，不少美國大兵、甚至軍官，讓家人趕快在家電行裡買玩具式的對講機寄來，在戰場上立即通話比什麼都重要。

   二次大戰聯軍諾曼第登陸前，在法國沿岸投下傳單，讓居民撤退到 50 公里以外，然後集中空陸砲火，把整個村落建築炸平，這是摧毀敵人最快的辦法。但現在則要保護居民，讓損傷減到最低，反而成了現代戰爭的首要條件。美國武器的精準雖不完美，但較以前準確多了，非戰鬥人員的死傷人數，也較預期的大為降低，以致伊拉克居民寧願選擇居家、也比逃亡安全，這也使原來預測會有大批難民竄逃，沒有發生。只是事情沒有這麼簡單。

   伊拉克現在的情況被形容是「三條街戰爭」，第一條街供給當地民眾糧食與醫療服務，第二條街有負責維持和平的軍隊巡邏，第三條街則雙方激烈戰鬥的戰場。有時候這三條街正好比鄰，有時候這三條街的事情同時發生。追逐一個俎擊手，向他藏身的地方投擲手榴彈，就得特別小心，因為可能傷及無辜；即使是一枚閃亮僅能嚇人的假彈，也可能傷及嬰兒。這類的戰爭不能靠預先的計畫，只有邊打邊學。

   心理作業不足，是美軍與聯軍的另一負數。心理作業，以前叫宣傳戰，包括說當地的語言、了解當地的文化、以及說實話，在戰場上說實話引起大家的疑慮，可是軍事專家卻解釋「實話是盟友、也是敵人的敵人」，如果誠實，就容易贏得當地民眾的信賴，以前阿富汗戰役的心理作業就做的很好，阿富汗人覺得是被同族的人協助、解放。但這次在伊拉克，聯軍懂得阿拉伯語的人少之又少，對當地文化僅知道一點皮毛。

   回教的習俗與禁忌很多，通常像不可以左手傳遞食物、不可把腳底展示給人看，大家都知道。另外進入民房前必須敲門，即使追逐敵人也需如此，如果不敲門闖入房間，看見了沒遮蓋的婦女（即使僅是臉部），對家族是一大侮辱，雖然捉住了一個敵人、卻又樹立了幾個新敵人，因為婦女的丈夫與兄長，有義務要討回尊嚴，這與政治立場無關。

   分散式的情報收集，是美軍方面的正面成績，主要用了一種叫「龍眼」(Dragon Eyes) 的遠端控制無人小飛機來收集情報。「龍眼」很小，翅膀張開僅有 1.2 米寬，重量僅有 2.5 公斤，所以可以方在背包裡背著走。需要的時候，可以用手丟出去、或用橡皮筋彈出去，飛機上的電池把飛機帶到 150 公尺的高度，以每秒 18 張的速度拍攝紅外線照片，遠拍到十公里，對於戰場上隱密的地方，都逃不過「龍眼」。這種小飛機操作簡單，訓練一星期就會飛，而且價格便宜約五萬美元，在天上飛的目標也很小，看見的人還以為是一隻鳥。當然，除了「龍眼」，人眼更重要，由當地人組成的情報網，更提供了非常有用的資訊。

   美軍在伊拉克受到挫折，但 Muller 教授還是讚揚美國軍人是最能從錯誤中學習的一群，希望政府別的單位能以軍人為借鏡。美國雖強，但依生物進化的理念，「適應」比強壯更重要。

   讀者也許不解 Muller 教授到底教的是什麼物理，怎麼與伊拉克拉上關係，他在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教一門課叫「給未來總統的物理學」(Physics For Future Presidents)，另外他從事國家安全的研究，已超過三十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