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旦假期清早起床，陽光毫不猶豫地照著 2°C 的上海街道。

公路運動自行車的重量輕，八段變速，騎起來一點也不費勁，慢慢騎一小時可走 10~15 公里。
剛開始騎車是為了減輕膝蓋的壓力，誰知道騎過 ７∼８ 小時以後膝蓋的壓力就消失了，倒找到了騎車的快樂。 按照計畫今天我要騎車到動物園一趟，自從開始在上海騎腳踏車以來，就想行遍上海， 這一次輪到西郊，較大的目標就是上海動物園。


騎車為了快樂，自然要先立個法。

第一法則，一旦上路以後腳不能點地，單腳點地扣五分，雙腳落地扣20分，所以遇見紅燈也不能停， 轉彎不成就得原地打轉，有一次我繞著一個前凸後翹的美眉轉，轉到第三圈的時候她就笑了，加10分。 於是，加了一條規則，遇見美麗的美眉加一分，看到美麗美眉「笑」加十分。
注意！美麗當然是規格的一部份，有時候為了加分，規格也有不得不得變動一下。

大部份的時間，我儘量走人行道，覺得比平面道路更崎嶇起伏，更像騎馬，”Just my rifle, my pony and me…” 哼起來較有味道。
上海的人行道上大多種有梧桐樹和電線杆，樹和人行道邊緣通常有足夠腳踏車穿過的空間， 有些時候這空間距離太窄，像「懸崖」一樣，車子經過時必須將身體移出人行道的邊緣， 讓車頭躲過樹幹後必須立刻恢復，才不至於掉落懸崖。 每次成功穿過懸崖可以加一分，說得容易，我可是摔下過懸崖，一下扣了20分。

人行道寬度不一，我練就了可以讓腳踏車靜止不動幾秒鐘，讓對面走來的行人先過， 這時候對方都會和你隔空交換眼神，此時，我只要大聲說早，沒有不得分的，對方回答，得一分， 給我一天最早的也可能是唯一的笑容，得五分，一大早有人肌肉還緊繃著，只能將嘴角向兩旁移動一點點， 還沒笑成，人已經錯肩過去了，也算一分。

上海的早晨車子少，並非全無意外，人行道旁店面的門都是向外開的，你得小心有門突然被推開， 接著可能是一個穿睡衣的女士出現在你的前面，哈著欠，伸著懶腰呢。
上海小區的入口常從一條弄堂延伸出來，是幾百戶人家的出入口，平常人進人出， 騎車經過自然會放慢，大清早沒人，有一次忽然伸出一條長竹竿， 我緊急煞車，強忍著腳不要點地，等到曬衣服的動作完成時，已經扣了五分。

有人在門口刷牙，張口吐出一條白龍，你得控制好自己的速度和位置，避免白龍捲起的水蒸氣顆粒打到你， 這是要扣分的。最常見的是，有人將隔夜的茶和茶葉一起，用力往馬路中央倒，但見一條黃龍在天。

就這樣一路加分扣分，差不多一小時就到了上海動物園門口，任何車輛禁止入內，我回頭走虹橋路， 這條路上多的是別墅，圍牆裡的綠地都遠比房子佔地面積還大，今天在上海肯定買不起這樣的豪宅了，一路走下來，心裡想著「住在這裡有多幸福？」

「幸福是什麼？」

法頂法師（＊）為幸福下了一個可以度量的定義， 幸福的尺度量的不是「你擁有多少需要的東西」，而是「你能夠從不需要的東西裡面，獲得多少的自由。」 想到這裡，我可樂了，哈哈，從這些我買不起的別墅前面經過，我獲得自由可不少！

上海的朋友邀請我加入車隊假日一起騎車，我藉口常常不在上海，沒有參加，因為我以為這是一個人的遊戲， 腦子裡的活動不比腳上的少。騎腳踏車對我而言和禪修沒有兩樣，連幸福的問題都出現在路上了呢。

遊戲設計和軟體程式一樣，必須有個結束，「勝利」表示你到了目的地的時候，得分大於零；負分時不能結束遊戲， 你得一直騎到正分為止，除非被汽車撞了，死了，遊戲立即結束，這時候誰來問我「你輸了，還要繼續嗎？」

管祂的，死了算什麼？
問題是死的時候我在幹什麼？
如果我正往我想去的方向，如果我正在做願意做的事，死得其所，多麼幸福。

腳踏車騎到不怕死，樂在其中。

＊註：法頂法師為韓國高僧，韓國詩人柳時和編有「法頂箴言集」- 凡活著的盡皆幸福。